Chapter 0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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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036.
36.第十二次輪回14
阿寶是在一間昏黃的房間裏再度醒過來的。
躺在微涼的地上的她，確認了不是回到天神村，她不知該不該慶幸。身旁沒有他人，借著微弱的燭光來看，整個房間貼滿了詭異的符咒。
是天牢這樣的地方吧，阿寶想。
畢竟自己可是燒光了整個村子的危險人物。
阿寶閉了閉眼睛，感受到身體內超出任何時候的澎湃仙力時，微微一楞。
這不是吸收的咒靈的力量，是來自自己本身的力量。
原來恢覆記憶真的會變強啊……
可是，為什麽不能早一點想起來呢？
如果能夠再早一點，灰原也許也不會死去。
【可你要明白，他人的必經之路不會因為你的一絲憐憫而改變的，小鳥。】
蒼雲大神的話突然闖入阿寶的腦海。
所以，不論理子還是灰原，她都救不了嗎？
想到這裏，阿寶嘴角勾了勾，露出一個諷刺的笑容。
也在這個時候，門突然被打開了。
強烈刺眼的光線射進來，讓阿寶不適應的瞇起了眼睛。門口的人逆著光，光從輪廓上來看，她也知道是五條悟。
阿寶把頭埋進膝蓋裏，沒有動，她不願意面對。
“我知道你醒著。”五條悟說。
阿寶沈默，也不願意回答。
“這裏是關押你的地方。”五條悟又道，“你不好奇為什麽要關你嗎？”
等待了片刻，阿寶悶聲說了個“不。”
“那你知道為什麽你們三個會被派去祓除這麽強的咒靈嗎？”五條悟換了個問法。
想起三人在寺廟前說起的話，身經百戰的七海建人和灰原雄都不曾遇見過這般強大的咒靈。阿寶慢慢坐起身，望向居高臨下的五條悟。
“村子幾乎全被燒光了，死亡人數占比在百分之六十左右。”五條悟拉過一張椅子，悠閑地坐下。
恢覆記憶之後，阿寶知道自己不是聖母，但百年來被傳道授課的皆是舉善濟世這樣的影響下，在聽到自己令村子這樣的慘烈，不由呼吸一滯。
“對不起。”阿寶說。
“為什麽要道歉？”五條悟問。
“因為……”
阿寶停頓了一下，五條悟勾了勾嘴角，接下了阿寶的話。
“因為你覺得當時對於村子的是與非判定上有偏差，因為你覺得是你造成了村子裏的人如此大的損失，因為你覺得灰原是因你而死的。”
五條悟聲音平淡，甚至帶著冷靜的殘酷闡述了阿寶欲言又止的話。
在聽到灰原的名字時，阿寶整個人都僵了一下。
見阿寶沒有反駁的話，五條悟遞給她一份文件。阿寶接過打開，入目的便是黑色加粗的標題上【關於寶生遙的調查報告】這幾個字眼。
阿寶一頁頁地翻了一遍，大致內容與之前五條悟提過夜蛾校長調查自己的背景，確定了【寶生遙】等同【寶生撫子】這件事情的最終結論。背景調查報告的後面，則是阿寶三人此次祓除任務的書寫報告，裏頭清晰的記錄了阿寶是如何憑借著一己之力，將自己從一個底層的四級咒術師一躍成一個被高度重視的一級詛咒師的。
“恭喜你的等級突然就變高了，距離老子這樣的特級還差一點，下次繼續努力。”五條悟說。
“這不好笑，五條前輩。”阿寶沒好氣的回答。
更何況，怎麽可能把咒術師和詛咒師平等的作比較的。
“那就說點好笑的。”五條悟的口吻依舊閑散。“上面給你安排過不少單獨任務吧。”
“對。”在沒有被夜蛾罰做任務之前，阿寶確實單獨做過很多次單獨的任務，基本都是基礎的資料收集、偶爾也會處理一些三四級左右的弱小咒靈。
“看似簡單的任務都是為了測試你的能力，幾次下來發現你的水平頂多是在四級往上三級的樣子。對於他們來說，個體的你，太過弱小了。”
“……”
“弱小到，可能遇見有心人為了打敗我而活捉你去做研究，你都不一定有反抗的能力。”五條悟繼續說，“不管是禦三家還是咒術界的上層，你的存在其實還挺危險的。”
阿寶思索了一下，“那為什麽不直接殺掉我？”
“因為兩個你。”
亦真亦假，不知真身。對於上面來說，是很難做出完美的判斷的。
若是現在這個評定下來只是四級咒術師的【寶生遙】不是本體，那暴露目的，直接殺死也許會刺激到本體的【寶生撫子】。
而【寶生撫子】究竟隱藏了怎麽樣的實力，是他們還沒有了解到的。
“我倒是沒有看出咒術界對五條前輩你的重視程度能有這麽高。”
“需要又忌憚，是不是覺得很諷刺？”五條悟問。
“所以在做任務中犧牲顯得理所應當一些，即便是為了達到這個目的牽連到別人。”阿寶的心就像是被硬物堵住，沈悶又隱隱作痛。可她開口的話，卻又陳述得平靜。
五條悟沒有說話，昏黃燭光之下的眼眸沈澱出海一般深藍。
阿寶閉了閉眼，手不由放在心臟的地方。“七海怎麽樣？”
“硝子已經治好了。”
“那就好，那就好啊。”輕聲地呢喃，像是在自言自語。
兩人沈默了片刻，五條悟起身。“沒有其他的要問了嗎？”
阿寶咧開嘴，輕輕一笑，“是想聽我的遺言嗎，五條前輩？”
不是什麽特殊的語句，更像是朋友之間輕松的調侃。
五條悟只覺得一陣暈眩，就好像在很久之前，眼前的這個少女也曾說過這樣的話。
這是五條悟從未有過的感覺。
“以前班主任上課說，捉到詛咒師，特別是二級以上的，幾乎逃不過死刑。”阿寶說。
“沒錯。”五條悟沒有說安慰的話，只是簡潔的表達了肯定。
“什麽時候？”
“還沒有定下。”
“不會還在搜尋【寶生撫子】吧。”阿寶無奈。
“或許吧。”
“記得五條前輩說過爛到根的話，不如連根拔除這樣的話。”阿寶理了理自己的頭發，灰原雄送給自己的那個早已不知所蹤，她還沒有習慣自己披頭散發的樣子。
已經走到門口的五條悟停下腳步，轉身看向依舊站在中間的阿寶。身上的傷已經自愈，原本的血跡依舊掛在裸露在外的皮膚上，讓原本就白皙的皮膚添上了一抹慘白之色。
她原本黑色的眼眸也因為這次的事情變成了暗紅色，在燭光的映襯下，透著五條悟不熟悉甚至陌生的感覺。
這種突如其來的距離感，使得五條悟一時無法適應，也不想適應。
可為什麽要在意這些？
他自己也想不明白。
“你沒有其他的話說嘛？”五條悟被自己的想法困擾，有些煩躁。
“想說的話啊……”阿寶頓了頓，“五條前輩還記得之前我們打賭我贏了的事情嗎？”
五條悟笑了笑，“你是想讓我偷偷放過你？”
“我怎麽會讓五條前輩做違法亂紀的事情呢。”阿寶也跟著笑了笑。
“那為什麽提起賭約？”
阿寶伸手摸過墻壁上看不懂的符咒，老舊的紙質咒符充滿了對咒術的封印。
“就快要七夕了，原來和灰原、七海約定過在七夕那天舉辦社團活動。明明是已經快到了的，去村子執行任務前，我和灰原還在討論。我本來對於各種節日從來沒有概念，還多虧了他們。”
眼神是望著五條悟的臉，可焦距擴散在了一個很遙遠的地方。
“五條前輩你知道嗎？七海總是嫌棄我和灰原的聒噪，可是他依舊會耐心聽完，給出建議。對了，七海和灰原兩個人很早就發現了我是撫子了，因為他們的溫柔，倒是反過來瞞著我他們知道……”
阿寶的碎碎念，讓五條悟產生了一種很怪異的感覺。
“你是不想活了？”五條悟脫口而出。
“怎麽會，我只是在追憶，我想這次也一定要圓滿完成社團活動才行，五條前輩也來參加嗎？”
阿寶歪過腦袋，眼神逐漸焦距起來，望向門口的五條悟。她嘴角的笑容在提起灰原和七海之時變得柔和，眼神波光流動，就像每一次她在想什麽壞主意時會出現的神采。
五條悟沒有回答，她並不在意，又喃喃道，“你一定會參加的吧，你一定會找到我的吧。”
*
五條悟見過阿寶之後的兩天，阿寶見到了七海建人。
七海表情依舊嚴肅，他整個人在這幾天裏肉眼可見的清瘦了不少。
兩人相對無言，七海建人盡量用平靜的口氣，問道。“你還好吧？”
“還不錯。”阿寶微微一笑。
這倒是出乎了七海建人的意料，他張了張嘴，沒接下阿寶的話。
“不用這麽愁眉苦臉，七海。”阿寶揮了揮手，“灰原不會白白犧牲的。”
“今天夜蛾校長提起了執行的日期，但是他還在爭取。”
“是夜蛾校長的性格了。”阿寶回答，“可惜一個人的力量終究是無法抵抗整個咒術界所謂的高層的。”
阿寶說話的神情淡然，就好像現在在說的這個即將被殺死的人，與自己毫無關系。
七海建人將手裏的袋子遞給阿寶，“五條前輩說你的校服至今沒換下，我從班主任那邊又申請到了一套。”
接過袋子，裏面放著的是洗幹凈的另一套校服。
阿寶記得剛被五條悟逮回高專的時，班主任給了自己四套一模一樣的校服。當時的阿寶還在納悶，什麽條件的學校，同樣的校服還能這麽奢侈的一次性發四套。後來經歷了幾次任務才知道，原來在咒術高專裏，校服這個東西，是一種快消品，甚至比自己寢室廁所的卷紙都用得快。
“謝謝你。”阿寶輕聲說了一句。“所有方面的。”
七海建人嘆了口氣，開始安慰阿寶。“身為禦三家的五條前輩，也許在咒術界還是有一定話語權的，他的出馬也許真的可以扭轉現在的局勢。”
阿寶聽完楞了一下，可隨即笑著望向七海建人。“五條前輩又開始展現出人性光輝了嗎？”
可以完全用風輕雲淡來形容阿寶現在的狀態了。
她彎起好看的眉眼，“七海很高興認識你。”
七海建人沈默了許久，再開口時，表情柔和了下來。
“很高興再次認識你，撫子。”
*
與五條悟也好，或者七海建人也好，都未主動提過灰原。
其實阿寶知道，可終究是有一絲的期盼。
見過七海建人之後的兩天裏，再也沒有人來過。昏暗的燭光好似永遠不會熄滅，阿寶在這一小間的禁閉室裏，一直都顯得懶洋洋的。
滿墻的符咒是為了壓制住咒術師的能力，封印住咒術師的行動。只是這樣的符咒對於阿寶來說，沒有任何作用。她完全可以自由進出禁閉室，困住她的，只是她自己而已。
數日的養精蓄銳，令阿寶的狀態恢覆。
掐著時間算，明天便是七夕了。
已經到時間了……
再次環顧自己待了差不多一周左右的禁閉室，算作最後的告別，她踏著輕松愉悅的步子走出了禁閉室後，擡手之間，火球已經燃起了禁閉室內的椅子。
學校的監控系統發現了禁閉室的異常，廣播開始報警。阿寶披著月光，去了一次校內存放咒物的禁室。
禁室之中的咒物繁多，大部分都是功能性的。
眼花繚亂裏，阿寶挑挑揀揀，找到了曾經跟著五條悟做任務時帶回來的特級咒物。
印象裏五條悟說，這個老東西是幾百年前某一個過咒咒靈的一部分，疊代沈澱至今，更是強大，是【窗】好不容易才找到的。
阿寶拿在手裏掂了掂，它的最外層已經做了加固封印，本來再過不久就會派阿寶送去專門管理的上層部門那。
那棟咒術高層的辦事處總共有四十五層，四級咒術師阿寶同學，做過許多次這樣的人肉快遞。幾乎都活動在下十層之間，那爛橘子們應該都在高高的四十層之上吧。
記得有一次送東西過去，底層的小員工還曾經感嘆高層的辛勤工作，加班加點。
“那就幹一行愛一行，最後再做一次人肉快遞員。”阿寶自言自語。
將咒物收在校服口袋裏，阿寶用了許久不用的輕功，避開巡查人員，一路前往辦事處。
已是夜裏十點，整棟大樓竟依然燈火通明。
掏出口袋裏的特級咒物，小心翼翼的拆掉封印。幹癟的咒物從外型上來看，應該是一半的心臟。阿寶劃破手掌，那一半心臟浸潤在鮮血之中，再凝神，掌中火苗竄起，將咒物包圍。
原本橙紅色的火焰逐漸變成了詭異的紫色，又從紫色轉變成了赤紅色。隨後掌心中的心臟仿佛有了生命一般，開始跳動。
“借你十分之力，好好表現哦。”
說罷，燃著火焰的心臟掉落地面，瞬間火焰之中出現了一只長毛四足的巨大怪物，它身形極大，周身纏滿了咒物散發出的咒力，卻好像看不見也聽不見。只見它仰天長嘯，直沖高樓。
下一秒，尖叫聲、哀嚎聲此起彼伏。
用力呼出一口氣，力量被掏空，阿寶頓時感覺如腳踩棉花一般，抖著手結印召喚出畢方，畢方帶著阿寶來到了大樓的樓頂。
夏天的夜空繁星點點，已經很久沒有看見過如此晴朗的天了。
在阿寶數到第四十九顆星星的時候，視線裏闖入了一個人。遠遠地就看見了那一頭柔順的白色頭發。
“你來啦，五條前輩。”阿寶穩了穩聲音，親切問好。
“傑先去處理你放出來的咒靈了。”五條悟站在阿寶不遠處說。
“夏油前輩一個人可能不夠哦。”畢竟那是得到她十成力量的咒靈啊。
五條悟沒有說話，墨鏡滑落到鼻尖，那雙好看的眼睛裏透出的，是阿寶看不懂的情緒。
轉念又覺得，自己似乎從來都不會看眼色行事，之前在天神村還挨過不少罵。就連七海建人，也總是嫌棄地吐槽灰原的意氣用事和自己的沒頭腦呢。
阿寶沒忍住，笑出了聲。
“你笑什麽？”五條悟問。
“想著和五條前輩還挺有緣分。”
“孽緣吧。”
阿寶回想了一下，從最開始那裏。“確實更像是孽緣。”
被這麽爽快承認，五條悟倒是有點不爽了起來。
“五條前輩心中的咒術界應當是什麽樣子呢？”
阿寶撐起身，費力地靠在墻邊。
“是那些人不再貪生怕死的排斥一切不穩定因素，是可以聽見所有人不同聲音的求同存異，還是說真正的剔除所有的迂腐達到一個新生？”
“所以你選擇連根拔起。”五條悟用了肯定句。
阿寶微微一笑。自顧自繼續說。“我想起了一些自己的事情，發現原來我也不是個好人。說我自暴自棄也好，本性暴露也好，在知道他們為了設計我的死亡而完全不顧牽連他人的時候，我便想這樣做了。”
“後悔嗎？”
“你說呢？”
“不會是想說你死掉之後會回到本該屬於你的地方吧。”
“只有這樣，才能再相見啊，五條前輩。”
“再用【寶生撫子】的身份嗎？”
“也許吧。”
“六眼是不可能看不出的哦。”五條悟指了指自己的眼睛。
“那可真是令人害怕啊。”
大廈中傳來了爆炸的聲音，玻璃炸裂火光急速竄出，倒是與天空中的星星點點交相呼應。阿寶擡起頭，數完那第五十顆星星。
“是不是已經過零點了？”阿寶問。
“已經七夕了。”
“竟然情人節和七夕節，都是跟五條前輩一同渡過的。”阿寶嘖了一下。
“？老子這麽帥氣，都還沒嫌棄你，你倒是先給臉色了。”
阿寶悶聲笑了，再擡頭，天空中的星星被烏雲遮住，就連剛才皎潔的弦月都一同躲進了雲裏。阿寶擡了擡手，靜待多時的畢方煽動了幾下翅膀，赤焰將阿寶圍了起來，很快就包裹住了全身。
“確實也是個不錯的選擇。那帥氣的五條前輩，七夕節快樂啊。”
說完，阿寶閉上眼睛，整個人便隱入了火光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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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第十二次輪回14
阿寶是在一間昏黃的房間裏再度醒過來的。
躺在微涼的地上的她，確認了不是回到天神村，她不知該不該慶幸。身旁沒有他人，借著微弱的燭光來看，整個房間貼滿了詭異的符咒。
是天牢這樣的地方吧，阿寶想。
畢竟自己可是燒光了整個村子的危險人物。
阿寶閉了閉眼睛，感受到身體內超出任何時候的澎湃仙力時，微微一楞。
這不是吸收的咒靈的力量，是來自自己本身的力量。
原來恢覆記憶真的會變強啊……
可是，為什麽不能早一點想起來呢？
如果能夠再早一點，灰原也許也不會死去。
【可你要明白，他人的必經之路不會因為你的一絲憐憫而改變的，小鳥。】
蒼雲大神的話突然闖入阿寶的腦海。
所以，不論理子還是灰原，她都救不了嗎？
想到這裏，阿寶嘴角勾了勾，露出一個諷刺的笑容。
也在這個時候，門突然被打開了。
強烈刺眼的光線射進來，讓阿寶不適應的瞇起了眼睛。門口的人逆著光，光從輪廓上來看，她也知道是五條悟。
阿寶把頭埋進膝蓋裏，沒有動，她不願意面對。
“我知道你醒著。”五條悟說。
阿寶沈默，也不願意回答。
“這裏是關押你的地方。”五條悟又道，“你不好奇為什麽要關你嗎？”
等待了片刻，阿寶悶聲說了個“不。”
“那你知道為什麽你們三個會被派去祓除這麽強的咒靈嗎？”五條悟換了個問法。
想起三人在寺廟前說起的話，身經百戰的七海建人和灰原雄都不曾遇見過這般強大的咒靈。阿寶慢慢坐起身，望向居高臨下的五條悟。
“村子幾乎全被燒光了，死亡人數占比在百分之六十左右。”五條悟拉過一張椅子，悠閑地坐下。
恢覆記憶之後，阿寶知道自己不是聖母，但百年來被傳道授課的皆是舉善濟世這樣的影響下，在聽到自己令村子這樣的慘烈，不由呼吸一滯。
“對不起。”阿寶說。
“為什麽要道歉？”五條悟問。
“因為……”
阿寶停頓了一下，五條悟勾了勾嘴角，接下了阿寶的話。
“因為你覺得當時對於村子的是與非判定上有偏差，因為你覺得是你造成了村子裏的人如此大的損失，因為你覺得灰原是因你而死的。”
五條悟聲音平淡，甚至帶著冷靜的殘酷闡述了阿寶欲言又止的話。
在聽到灰原的名字時，阿寶整個人都僵了一下。
見阿寶沒有反駁的話，五條悟遞給她一份文件。阿寶接過打開，入目的便是黑色加粗的標題上【關於寶生遙的調查報告】這幾個字眼。
阿寶一頁頁地翻了一遍，大致內容與之前五條悟提過夜蛾校長調查自己的背景，確定了【寶生遙】等同【寶生撫子】這件事情的最終結論。背景調查報告的後面，則是阿寶三人此次祓除任務的書寫報告，裏頭清晰的記錄了阿寶是如何憑借著一己之力，將自己從一個底層的四級咒術師一躍成一個被高度重視的一級詛咒師的。
“恭喜你的等級突然就變高了，距離老子這樣的特級還差一點，下次繼續努力。”五條悟說。
“這不好笑，五條前輩。”阿寶沒好氣的回答。
更何況，怎麽可能把咒術師和詛咒師平等的作比較的。
“那就說點好笑的。”五條悟的口吻依舊閑散。“上面給你安排過不少單獨任務吧。”
“對。”在沒有被夜蛾罰做任務之前，阿寶確實單獨做過很多次單獨的任務，基本都是基礎的資料收集、偶爾也會處理一些三四級左右的弱小咒靈。
“看似簡單的任務都是為了測試你的能力，幾次下來發現你的水平頂多是在四級往上三級的樣子。對於他們來說，個體的你，太過弱小了。”
“……”
“弱小到，可能遇見有心人為了打敗我而活捉你去做研究，你都不一定有反抗的能力。”五條悟繼續說，“不管是禦三家還是咒術界的上層，你的存在其實還挺危險的。”
阿寶思索了一下，“那為什麽不直接殺掉我？”
“因為兩個你。”
亦真亦假，不知真身。對於上面來說，是很難做出完美的判斷的。
若是現在這個評定下來只是四級咒術師的【寶生遙】不是本體，那暴露目的，直接殺死也許會刺激到本體的【寶生撫子】。
而【寶生撫子】究竟隱藏了怎麽樣的實力，是他們還沒有了解到的。
“我倒是沒有看出咒術界對五條前輩你的重視程度能有這麽高。”
“需要又忌憚，是不是覺得很諷刺？”五條悟問。
“所以在做任務中犧牲顯得理所應當一些，即便是為了達到這個目的牽連到別人。”阿寶的心就像是被硬物堵住，沈悶又隱隱作痛。可她開口的話，卻又陳述得平靜。
五條悟沒有說話，昏黃燭光之下的眼眸沈澱出海一般深藍。
阿寶閉了閉眼，手不由放在心臟的地方。“七海怎麽樣？”
“硝子已經治好了。”
“那就好，那就好啊。”輕聲地呢喃，像是在自言自語。
兩人沈默了片刻，五條悟起身。“沒有其他的要問了嗎？”
阿寶咧開嘴，輕輕一笑，“是想聽我的遺言嗎，五條前輩？”
不是什麽特殊的語句，更像是朋友之間輕松的調侃。
五條悟只覺得一陣暈眩，就好像在很久之前，眼前的這個少女也曾說過這樣的話。
這是五條悟從未有過的感覺。
“以前班主任上課說，捉到詛咒師，特別是二級以上的，幾乎逃不過死刑。”阿寶說。
“沒錯。”五條悟沒有說安慰的話，只是簡潔的表達了肯定。
“什麽時候？”
“還沒有定下。”
“不會還在搜尋【寶生撫子】吧。”阿寶無奈。
“或許吧。”
“記得五條前輩說過爛到根的話，不如連根拔除這樣的話。”阿寶理了理自己的頭發，灰原雄送給自己的那個早已不知所蹤，她還沒有習慣自己披頭散發的樣子。
已經走到門口的五條悟停下腳步，轉身看向依舊站在中間的阿寶。身上的傷已經自愈，原本的血跡依舊掛在裸露在外的皮膚上，讓原本就白皙的皮膚添上了一抹慘白之色。
她原本黑色的眼眸也因為這次的事情變成了暗紅色，在燭光的映襯下，透著五條悟不熟悉甚至陌生的感覺。
這種突如其來的距離感，使得五條悟一時無法適應，也不想適應。
可為什麽要在意這些？
他自己也想不明白。
“你沒有其他的話說嘛？”五條悟被自己的想法困擾，有些煩躁。
“想說的話啊……”阿寶頓了頓，“五條前輩還記得之前我們打賭我贏了的事情嗎？”
五條悟笑了笑，“你是想讓我偷偷放過你？”
“我怎麽會讓五條前輩做違法亂紀的事情呢。”阿寶也跟著笑了笑。
“那為什麽提起賭約？”
阿寶伸手摸過墻壁上看不懂的符咒，老舊的紙質咒符充滿了對咒術的封印。
“就快要七夕了，原來和灰原、七海約定過在七夕那天舉辦社團活動。明明是已經快到了的，去村子執行任務前，我和灰原還在討論。我本來對於各種節日從來沒有概念，還多虧了他們。”
眼神是望著五條悟的臉，可焦距擴散在了一個很遙遠的地方。
“五條前輩你知道嗎？七海總是嫌棄我和灰原的聒噪，可是他依舊會耐心聽完，給出建議。對了，七海和灰原兩個人很早就發現了我是撫子了，因為他們的溫柔，倒是反過來瞞著我他們知道……”
阿寶的碎碎念，讓五條悟產生了一種很怪異的感覺。
“你是不想活了？”五條悟脫口而出。
“怎麽會，我只是在追憶，我想這次也一定要圓滿完成社團活動才行，五條前輩也來參加嗎？”
阿寶歪過腦袋，眼神逐漸焦距起來，望向門口的五條悟。她嘴角的笑容在提起灰原和七海之時變得柔和，眼神波光流動，就像每一次她在想什麽壞主意時會出現的神采。
五條悟沒有回答，她並不在意，又喃喃道，“你一定會參加的吧，你一定會找到我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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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條悟見過阿寶之後的兩天，阿寶見到了七海建人。
七海表情依舊嚴肅，他整個人在這幾天裏肉眼可見的清瘦了不少。
兩人相對無言，七海建人盡量用平靜的口氣，問道。“你還好吧？”
“還不錯。”阿寶微微一笑。
這倒是出乎了七海建人的意料，他張了張嘴，沒接下阿寶的話。
“不用這麽愁眉苦臉，七海。”阿寶揮了揮手，“灰原不會白白犧牲的。”
“今天夜蛾校長提起了執行的日期，但是他還在爭取。”
“是夜蛾校長的性格了。”阿寶回答，“可惜一個人的力量終究是無法抵抗整個咒術界所謂的高層的。”
阿寶說話的神情淡然，就好像現在在說的這個即將被殺死的人，與自己毫無關系。
七海建人將手裏的袋子遞給阿寶，“五條前輩說你的校服至今沒換下，我從班主任那邊又申請到了一套。”
接過袋子，裏面放著的是洗幹凈的另一套校服。
阿寶記得剛被五條悟逮回高專的時，班主任給了自己四套一模一樣的校服。當時的阿寶還在納悶，什麽條件的學校，同樣的校服還能這麽奢侈的一次性發四套。後來經歷了幾次任務才知道，原來在咒術高專裏，校服這個東西，是一種快消品，甚至比自己寢室廁所的卷紙都用得快。
“謝謝你。”阿寶輕聲說了一句。“所有方面的。”
七海建人嘆了口氣，開始安慰阿寶。“身為禦三家的五條前輩，也許在咒術界還是有一定話語權的，他的出馬也許真的可以扭轉現在的局勢。”
阿寶聽完楞了一下，可隨即笑著望向七海建人。“五條前輩又開始展現出人性光輝了嗎？”
可以完全用風輕雲淡來形容阿寶現在的狀態了。
她彎起好看的眉眼，“七海很高興認識你。”
七海建人沈默了許久，再開口時，表情柔和了下來。
“很高興再次認識你，撫子。”
*
與五條悟也好，或者七海建人也好，都未主動提過灰原。
其實阿寶知道，可終究是有一絲的期盼。
見過七海建人之後的兩天裏，再也沒有人來過。昏暗的燭光好似永遠不會熄滅，阿寶在這一小間的禁閉室裏，一直都顯得懶洋洋的。
滿墻的符咒是為了壓制住咒術師的能力，封印住咒術師的行動。只是這樣的符咒對於阿寶來說，沒有任何作用。她完全可以自由進出禁閉室，困住她的，只是她自己而已。
數日的養精蓄銳，令阿寶的狀態恢覆。
掐著時間算，明天便是七夕了。
已經到時間了……
再次環顧自己待了差不多一周左右的禁閉室，算作最後的告別，她踏著輕松愉悅的步子走出了禁閉室後，擡手之間，火球已經燃起了禁閉室內的椅子。
學校的監控系統發現了禁閉室的異常，廣播開始報警。阿寶披著月光，去了一次校內存放咒物的禁室。
禁室之中的咒物繁多，大部分都是功能性的。
眼花繚亂裏，阿寶挑挑揀揀，找到了曾經跟著五條悟做任務時帶回來的特級咒物。
印象裏五條悟說，這個老東西是幾百年前某一個過咒咒靈的一部分，疊代沈澱至今，更是強大，是【窗】好不容易才找到的。
阿寶拿在手裏掂了掂，它的最外層已經做了加固封印，本來再過不久就會派阿寶送去專門管理的上層部門那。
那棟咒術高層的辦事處總共有四十五層，四級咒術師阿寶同學，做過許多次這樣的人肉快遞。幾乎都活動在下十層之間，那爛橘子們應該都在高高的四十層之上吧。
記得有一次送東西過去，底層的小員工還曾經感嘆高層的辛勤工作，加班加點。
“那就幹一行愛一行，最後再做一次人肉快遞員。”阿寶自言自語。
將咒物收在校服口袋裏，阿寶用了許久不用的輕功，避開巡查人員，一路前往辦事處。
已是夜裏十點，整棟大樓竟依然燈火通明。
掏出口袋裏的特級咒物，小心翼翼的拆掉封印。幹癟的咒物從外型上來看，應該是一半的心臟。阿寶劃破手掌，那一半心臟浸潤在鮮血之中，再凝神，掌中火苗竄起，將咒物包圍。
原本橙紅色的火焰逐漸變成了詭異的紫色，又從紫色轉變成了赤紅色。隨後掌心中的心臟仿佛有了生命一般，開始跳動。
“借你十分之力，好好表現哦。”
說罷，燃著火焰的心臟掉落地面，瞬間火焰之中出現了一只長毛四足的巨大怪物，它身形極大，周身纏滿了咒物散發出的咒力，卻好像看不見也聽不見。只見它仰天長嘯，直沖高樓。
下一秒，尖叫聲、哀嚎聲此起彼伏。
用力呼出一口氣，力量被掏空，阿寶頓時感覺如腳踩棉花一般，抖著手結印召喚出畢方，畢方帶著阿寶來到了大樓的樓頂。
夏天的夜空繁星點點，已經很久沒有看見過如此晴朗的天了。
在阿寶數到第四十九顆星星的時候，視線裏闖入了一個人。遠遠地就看見了那一頭柔順的白色頭發。
“你來啦，五條前輩。”阿寶穩了穩聲音，親切問好。
“傑先去處理你放出來的咒靈了。”五條悟站在阿寶不遠處說。
“夏油前輩一個人可能不夠哦。”畢竟那是得到她十成力量的咒靈啊。
五條悟沒有說話，墨鏡滑落到鼻尖，那雙好看的眼睛裏透出的，是阿寶看不懂的情緒。
轉念又覺得，自己似乎從來都不會看眼色行事，之前在天神村還挨過不少罵。就連七海建人，也總是嫌棄地吐槽灰原的意氣用事和自己的沒頭腦呢。
阿寶沒忍住，笑出了聲。
“你笑什麽？”五條悟問。
“想著和五條前輩還挺有緣分。”
“孽緣吧。”
阿寶回想了一下，從最開始那裏。“確實更像是孽緣。”
被這麽爽快承認，五條悟倒是有點不爽了起來。
“五條前輩心中的咒術界應當是什麽樣子呢？”
阿寶撐起身，費力地靠在墻邊。
“是那些人不再貪生怕死的排斥一切不穩定因素，是可以聽見所有人不同聲音的求同存異，還是說真正的剔除所有的迂腐達到一個新生？”
“所以你選擇連根拔起。”五條悟用了肯定句。
阿寶微微一笑。自顧自繼續說。“我想起了一些自己的事情，發現原來我也不是個好人。說我自暴自棄也好，本性暴露也好，在知道他們為了設計我的死亡而完全不顧牽連他人的時候，我便想這樣做了。”
“後悔嗎？”
“你說呢？”
“不會是想說你死掉之後會回到本該屬於你的地方吧。”
“只有這樣，才能再相見啊，五條前輩。”
“再用【寶生撫子】的身份嗎？”
“也許吧。”
“六眼是不可能看不出的哦。”五條悟指了指自己的眼睛。
“那可真是令人害怕啊。”
大廈中傳來了爆炸的聲音，玻璃炸裂火光急速竄出，倒是與天空中的星星點點交相呼應。阿寶擡起頭，數完那第五十顆星星。
“是不是已經過零點了？”阿寶問。
“已經七夕了。”
“竟然情人節和七夕節，都是跟五條前輩一同渡過的。”阿寶嘖了一下。
“？老子這麽帥氣，都還沒嫌棄你，你倒是先給臉色了。”
阿寶悶聲笑了，再擡頭，天空中的星星被烏雲遮住，就連剛才皎潔的弦月都一同躲進了雲裏。阿寶擡了擡手，靜待多時的畢方煽動了幾下翅膀，赤焰將阿寶圍了起來，很快就包裹住了全身。
“確實也是個不錯的選擇。那帥氣的五條前輩，七夕節快樂啊。”
說完，阿寶閉上眼睛，整個人便隱入了火光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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